儿园学前班或者小学,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天生看不到的,他们需要从头学起。
比起他们,张航这个班级就相对好教不少,本来就识字,大都见过蓝天白云,了解世界,理解能力强。在老师的帮助下,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摸着,慢慢地学会用手指、耳朵和鼻子去熟悉这个世界。由于听对于盲人是十分重要的事情,所以这个课堂很安静,在上课的时候,一般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,学生们连呼吸声都那么轻。
课余时间张航也会和其他同学攀谈,他认识一个声音清脆又悦耳的女人叫姚静怡,是个高薪白领,却因为车祸失明,丈夫也因为这个与她离婚了,现在和父母住在一起。她心胸很大度,十分平静地接受了生活中一系列打击,只是偶尔也会产生迷惘:“我以前的工作做不了了,父母年纪还大,正是需要我照顾的时候却要我照顾他们。而我现在没有收入,以后也不知道做什么好……还有伴侣,说实话,丈夫离开对我打击很大,可是现在这种情况,我还没办法对父母说我有多难过,因为他们已经够难过了。我觉得一个人马上就要撑不下去了,需要找个人安慰我,可是他偏偏走了……而我这个样子,还能再找什么人呢?”
这个问题大概困扰了她很久,不过说起来的时候声音中并没有哭泣的意思,只是迷茫,找不到出路的感觉。张航性格好,人又懂得很多,是班级里比较稳重并且能够接受现实的人,姚静怡很喜欢和他聊天,她的话语中带着脆弱,有种迷惑人的感觉,张航却听不出来。
后来姚静怡听说张航只有十六岁,便不再和他攀谈,而是换了另外一个声音低沉稳重的男人,并且聊天前就先问好对方的年纪,听说三十多了才放心聊天。
这个转变让张航愣了一下,不过很快释怀。他理解,姚静怡并不是想勾引谁,她只是太难受也太压抑了,她需要找个人倾诉。比起正常人的安慰,同样是盲人感同身受的话语才能更加走进她的心中。不过,这并不代表她需要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安慰。
孩子啊……张航长长叹了一口气,在这个世界中,他真的是太小了,小到连很多公民的权利都没有,必须要在十八岁才能独立生存。
还有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是个年轻又尖锐的声音,大概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,他在上课学习时尽量保持安静。可下课后就忍不住了,他总是拽着人就怨天尤人,觉得全世界最倒霉的事情都摊在他身上了,而实际上张航听他的话语中,他其实是个家庭挺富有的人。还有兄弟姐妹,不仅不用担心照顾父母的问题,还有人照顾他。而且据说他父母还帮他存买了基金,十年后按月返利,足够他生活到老。
不过张航也明白,他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,而是看不见的感觉太无助,就算有了安慰未来也无法安抚到他的心。父母也只能保障他的生存,却不是生活。
在学校里有各种各样的人,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,大家都不过是无助和失落,走过这段时期就能慢慢变好。学校老师不光要教导知识,还需要时刻注意这些学生的心理状态,一旦有问题需要向上汇报,严重的是要安排心理辅导的。在老师眼中,张航这个孩子,却是最稳重的一个,他不哀不怨,每天安静地学习着知识,并且很好地规划自己的课业,课余时间经常拿着课外书中不懂的字来问老师。
青春期失明,最是敏感易发状况的年纪,很多在这个时段失明的孩子都有可能自暴自弃,而张航却接受得极好,比班级里每一个人都好。
在课余时间,老师也会忍不住询问张航的家庭情况,此时老师才发现,整个班级里有各种各样的苦,而最苦的,却是这个孩子。
因为他们每个人,能够来上学最起码是有经济来源,有人照顾。而在这个孩子轻描淡写的话语中,老师却察觉到他的孤苦无依。
“那你现在……就是一个人住吗?”老师惊讶地说,“你要怎么照顾自己?”
张航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:“我有大黑。”
大黑是一只导盲犬,在他上学的这几个月中,每一天都会送张航来上学,然后一直蹲在校门口等待张航放学,寸步不离,风雨无阻。<!--over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