俯下身,用火折子给茶炉点上火,淡笑道:“我也是愚钝,想不出什么好法子。本想着干脆离家修道,图个清静。可你已经不在父母膝前尽孝了,若我也离去,怕是要伤了他们的心。”
清玄君耸耸肩,绕到一旁的石椅上,闲闲半躺下来,顺着话头接了句:“二老身体可好?”
“不太好。”
提起这个话题,苏解语轻叹了一声:“父亲近来格外操劳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听说是皇上打从去年秋天开始,龙体欠安,且状态每况愈下。一开始还只是隔几日感到头痛,早早退朝而已,如今已经是时常不能起身来上早朝了。父亲和晏相都很担忧……毕竟现在边关战事压力大,而且……太子尚且年幼。”
苏解语知道清玄君不爱关心政事,稍稍解释了几句,点到为止。
清玄君阖眸,晃着长腿沉思。
其实,关于皇上生病的事,他已经听严桦说过好几遍,耳朵都快起茧了。就算再不关心,也难免有所好奇。
“宫里的太医,就没什么法子?”
按说去年夏天他还见过皇帝一面,看着身宽体胖,面色红润的,也不似如此虚弱之相啊,怎么会说病就病了呢?
“太医连什么病症都没查出来。”苏解语摇摇头,叹道:“更不要说对症下药了。现在就只是迷茫地治着,能不能好转,全凭运气。为此,皇上一头疼得紧,一不高兴,就拿太医撒气。他们的日子也挺难过。”
聊着聊着,茶煮好了,她倒了两杯,递给清玄君一杯。
清玄君却摆摆手没有接,只觉此事内有玄机。
仔细一想,去年秋天,皇上刚刚闹头疼,不正好是西昭人打过来的时候么?一开始严桦还欣慰地说,皇上终于也知道为边境安危忧心疾苦,都操劳的头疼了。
所以他也以为,皇上不过是一时着急上火,犯了心病而已。
可过了这么久,要是还心病着,而且愈演愈烈,也太不像是这位皇帝的风格了。
那么,若非心病的话,这二者于同时发生,会不会内里还有一种另外的,不为人所知的隐秘联系呢?
想到这儿,他不由停下悠闲地晃腿的动作,微微蹙了蹙眉。
的确,他是不关心政事。
反正,荣氏皇族资质平庸,碌碌无为,已是穷途末路,大燕的倾覆不过早晚的事。伴随而来的颠沛流离,动荡不安,也是注定发生的必然。而不久之后,新的统治者又会建立起他的王朝,重整秩序,进入短暂的安定时期。并再次经历从兴起到逐渐衰落的过程……如此循环往复。
世事如此,所谓的社稷,救与不救,无甚分别。
谁在那个位置,也无甚分别。
谁也不会比谁更好,谁也不会比谁更糟。
混沌人间,本就不存在永远安宁祥和的桃花源。
可是,他关心他的朋友。
若真的到了内忧外患,风浪频起,要改朝换代的时期,他还是要担心一下远在平津的晏云之和桑祈的安危的。
毕竟,他们身在这动荡的最前线,而且极有可能已经处于某个巨大阴谋的深处。
而那个眉眼清澈,笑容明朗的女子,在这种非常时期,又必定是个不安分的……
想到这儿,他脑海中浮现出了桑祈那张巧笑嫣然的脸,不由笑了笑,又开始晃腿了,琢磨着要不要和严桦商量一下,给晏云之和桑祈写封信,提醒他们洛京现在的情况呢。
然而,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,这封信还没写好,洛京就真的变天了。
久病缠身的皇帝,终于在四月,桃花落尽的那天夜里一病不起。从紧急召集所有太医进宫,到宣布皇帝陷入昏迷,用尽一切手段也唤不醒,仿佛只用了一夜。束手无策的太医冷汗直流,除了跪地磕头求饶,再做不了任何事情。
与皇帝夫妻三十余载,情深意重,恩爱有加的皇后,扑倒在龙榻上,哭成了个泪人。好在朝堂之上,众臣也算是早有心理准备,还没乱作一团。暂出了以宋太傅、闫太师和晏相为首的几个代表,协助病倒的皇帝和悲痛欲绝的皇后处理政务。按照皇帝命不久矣,做了最坏的打算,开始着手安排年幼的太子的继位事宜。
谁也没想到的是,还没等皇帝驾崩,人们却悲催地发现,太子先失踪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