蔓,她那时候很年轻,看上去比我似乎大不了多少,她经常进出我爸的房间,有时候一呆就是一天,那时候,时家上上下下都在说,我爸马上要娶江姿蔓了,我当时很害怕,很惶恐,特别的不安,因为我发现,关于我妈的一切回忆,都在被取代,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什么?”厉津衍出声。
时迦唇角轻扯,笑的有些嘲讽:“所以……我摔了她带进时家所有的东西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她送我爸的昂贵钢笔,还有爸寻了多年的一方砚台,我甚至减掉了她送给我爸的所有衣服和领带,包括当年她带进时家,送给我的玩具,我全部给毁了。”
时迦说到这儿的时候,下意识的顿住,她看向厉津衍,而厉津衍却突然在她的跟前蹲下了身子,将背对着她。
“上来。”
“……”时迦愣了。
厉津衍的声音却并没有变:“你双腿还走得动吗?”
时迦低着头,看着自己僵硬而麻木的双腿,心底涌起一股生涩的情绪,她慢慢的趴在他的背上,将脸贴在他早已潮湿的西装上。
她张了张口,吐突出的气息,在寒冷的雪夜,是白色的:“……后来的事,我想你应该猜的到。”
厉津衍没吭声,背着她走进了地下车库。
“我爸回来的时候,大发雷霆,拿起了客厅的花瓶砸到了我的脑门上,让我滚出时家,那时候我整个人被砸晕了,我觉得眼前看到的时间,全是血红色的,我一声没有坑,从地上爬了起来,然后真的头也没回的离开了时家……”
“离开时家的时候,我身上只有几张十块钱,别的什么都没有,我拿着那仅有的几十块钱,去了车站,让一位阿姨给我买了一张票,我坐了那一班大巴一路去了外婆家。然后我又用剩下的十几块钱坐了公交车,那时候,一不小心坐过了站,我按着来时的路,一直往回走了好久。”
时迦说到这儿顿住了,她被他放进了副驾驶。
厉津衍则转身坐上了驾驶座。
时迦盯着他看,一时不确定他要做什么。
“继续……”厉津衍抽出一根烟,搁在唇边,娴熟的用打火机点燃。
时迦抿着的唇松动了下,透过玻璃,看向远方:“我找到了外婆,在我外婆家待了一年,期间,我爸只打了一通电话过来,自那以后,他便没有再找过我。”
“而在我外婆家待的第三个月,外婆给了我一张银行卡,卡的户名是外婆的,外婆说,那是我妈妈留给我和阿南的,那里面的钱不多,外婆担心不够,私下做了决定,将我妈妈留在江城的那栋公寓给卖掉了,连带着,还有当年我妈画的所有的画。”
“我妈是一个很出色的画家,那些画是她一直珍藏了很久的作品,她活着的时候,都没有舍得损坏一分,可最后外婆为了我和阿南,将所有的画都卖了出去……”
“后来你去了英国?”厉津衍轻描淡写的说着。
对于时迦的过往,他了解过,调查过,也深入过。
“嗯,为了贺净尧……”时迦不知道为什么,她没有选择带过,而是将当年的事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,“还因为,贺净尧说,我妈也去过英国,我想走一走她曾经走过的地方,甚至还有一个原因,我不敢每天和阿南一起待在同一片屋檐下……”
“阿南的病,我妈的死,我觉得那都是我的错,如果我妈能到足月生下阿南,说不定他就不会患心脏病……阿南是因为早产才……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,伯母不推开你,这场悲剧,或许还要加上你?”
厉津衍是理智的,他的大脑,有着足够清晰的条理,将一切看的比别人更透彻。
时迦的身子微微的一僵,而厉津衍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,而就此噤声:“伯母当时怀着身孕,时迦,你即便不想去回忆,即便你当时已经缺少了判断的能力,那么现在呢?”
“即便你当时不在,她也避不开那场车祸,明白吗?”
厉津衍的话,让时迦整个人僵硬。
她不敢开口,这么多年,她都不管真的去辩驳什么,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,心口有些疼。
厉津衍一把跩住她的手掌,截断了她要开门下车的动作:“阿南暂时不会有事,如果你愿意,我想带你去个地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