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,终是一个力道没能收住,崩云枪脱手而出直直钉入地面三尺有余。
“你也会伤心吗?”
心头百转千回,终于颤出声来,“……想想。”她看着面前那个不住颤抖的纤弱身躯,想要伸出手去将她揽在怀里,可最终还是收住了手。他们之间,隔了一笔血债,虽然这笔债落不到她们任何一人的头上,但就是明晃晃血淋淋的横在那里,任谁也难以逾越。
“你是我爱人,可他是我哥哥。”想蕴缓缓蹲下去,将头埋入双膝中,剧烈颤抖,“在魔界,他是与我作对最多的那个,我原以为我们之间除了那一点共同的血脉以外,没有任何关联。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,他居然……居然因为自己妹妹的一份不容于六界的情,毁灭了他自己。”
那一刻才明白,往日种种作对,每每都要与她相悖的言论,都是为了保护她,以最坏最笨拙却也最真挚的方法,保护他在欲潮横流毫无温情的魔界之中唯一血脉相连的妹妹。
“我今日来是想杀了你的,可我躲在后面想了半日,我有什么资格杀你呢?我有什么理由杀你呢?明明,也不该怪你。”
“但是……如果要我忘掉这一切,我又做不到。”
“谁能告诉我,我到底该怎么办……”
想蕴埋着头,呜咽声断断续续传了出来。
监兵没有安慰,因为此刻的她已经失去了安慰的资格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东方已渐白,咸池洞府沐浴到了今晨的第一缕曦光,万瓦金灿,炫目耀眼。可凝聚在演武场上的悲恸却未减分毫。
想蕴颤颤巍巍站起了身,迎着曦霞,略显苍白的脸上仿佛晕上了一层圣光。
“我们两清了,愿此生不见。监兵神君。”
监兵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想蕴的眼神,空洞,毫无半点神采。
乔装于雷霆之师时娇俏明动的想想,睥睨于岐山之战时倨傲自负的想蕴魔将,都于此一刻,再不复存。
想蕴走了,监兵颓然坐在了她操练了无数天兵天将的演武场上,只觉得这等热血恣肆的场所,这时竟是无比的凄清寂寥。
秋寒入骨,果真所言非虚。
人间,京都
当朝鼎盛之都,天子龙蟠之下。端的是一番盛世气象。此日正值元宵灯会,相较于邻近城都,更显其京都之盛。
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。若非群玉山头见,会向瑶台月下逢。此题便用首句打一谜底,若是有哪位公子小姐猜中,便将这一盏许愿明莲灯送出。”
“这谜底简单的很,定是‘佳人’二字。”
“非也非也,既是灯谜怎会如此浅薄,依在下想来,应是‘花容月貌’四字。”
“这位兄台,你此四字比我那四字,岂非更加浅薄。”
“诶,我是四字,你只二字。多了二字何来浅薄之说?”
“谜底是‘各有所思’。”
“诶?”
“哈?”
“妙哉妙哉!”
“哎呀这位姑娘可说对了,这云想衣裳花想容,说的正是各有所思之意啊。”老板乐呵呵的取来许愿明莲灯,走到一位白衣姑娘面前。
众人闻声纷纷看去,只见那猜对了谜题的,竟是一位箭袖劲装的女子。一张英气的面孔被那盏莲灯衬得柔和不少。
“我猜,谜底应是‘一人心’。”
众人闻声又纷纷看去,一个穿了五/色罗裳的明艳少女施施然而来,一双弯月眸中闪烁着点点明光。
老板这下可犹豫了,“这位姑娘,你猜的这个似是也有点道理,但是我们东家定的谜底确实是各有所思啊。”
“那老板为何犹豫?”
“诸位有所不知,这谜底啊,东家定的是各有所思,可偏偏少夫人觉得应是一人心。东家觉得一人心这个谜底对于此类消遣为主的灯谜来说太深,便还是定了各有所思。原以为有姑娘能猜出这个便算胜了,可偏偏这位姑娘直接猜出了少夫人的谜底……”
这时劲装女子开了口,“既如此,那便是这位姑娘更胜一筹,莲灯便给这位姑娘吧。”
护城河畔,公子红妆皆放花灯许愿,或早登及第,或嫁的如意郎君,唯有一个身着五/色罗裳的纤弱身影手捧着此夜最绚烂的一盏许愿莲灯,迟迟没有许愿。
“你没有心愿吗?”她来到河畔,扫了一眼莲灯,淡淡问。
“其实是有的。”
“那为何还不许下?”
“这灯是我从你手中抢的,你先得的,理应你先许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
“……是啊,几百年了,很多东西都已经不需要了。”
“不,我指的是许愿这种事,你我无需分开。”
“我只是个外人。”
“卿非外客,乃我拙荆。”
云想衣裳花想容,道的是各有所思,思的却是彼此。
深言浅言,不过都是一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