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nb敖沂猛地站起来,微凉寒风扫过他的长袍,显得整个人清瘦修长,他低头闭了闭眼睛,抬头轻声恳求道:
&nb“别说了。”
&nb“你——”容革焦躁扒扒头发,一脚飞踢,弄得海沙四溅,瞪着眼睛,眉头拧得死死的,自顾自生了会闷气后,终究舍不得再责骂失魂落魄的可怜王子,他长叹息,重重拍打对方肩膀,安慰道:
&nb“好了好了,是我胡言乱语行了吧?敖玄应该是回家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,咱西西里风好水好人更好,天上地下独一份儿的美,那王八蛋迟早会滚回来的!”
&nb这海鹿……
&nb敖沂勉强笑笑,也抬手狠砸了好友肩膀一下,没再多谈那人,否则他整个人都没法安宁。他打起精神问正事:
&nb“肖佑又催了?他怎么说的?”
&nb容革凝重道:“我上午巡海路过石湾海滩,肖佑几个特意在那儿等着,他说,这次鳄兽谷和河谷两处的龙果都有提前成熟的迹象,咱们得提前出发。而且,走兽部落……他们好像也发现河谷龙果了,哎!!”
&nb兄弟俩并肩在弧形银白海滩上散步。
&nb“不奇怪,早晚的事,河谷龙果瞒不住的。”敖沂望向随风婆娑起伏的椰林,提到河谷龙果,他就不由得想起和敖玄一起在河谷探险的种种,记忆反反复复闪现,但如今对方一去杳无音讯……敖沂用力摇摇头,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商谈正事。
&nb容革忿忿不平:“那群不要脸的四蹄走兽!肯定跟踪过咱们,真可恶!”
&nb敖沂停下脚步,眼中总算有了轻松调侃的意味,忍笑提醒道:“不要脸的四蹄走兽?嗳,别忘了你是陆地雄鹿和人鱼的后代,说出去看别人笑话你自打嘴巴。”
&nb……啧,忘了。
&nb容革悻悻然扭头,大摇大摆地走。
&nb“肖佑还说什么了?”敖沂莞尔,点到为止,接着问正事。
&nb“哦,他说前阵子经过圣湖下去打招呼时,康弟又问敖景的事情。”说起另一窝姓敖的龙他就恼火,咬牙切齿道:“那敖景也不是个东西!把康弟哄得团团转,那小子傻得没边了,过几天去圣湖必须教训他一顿!”
&nb敖沂深呼吸,努力调整心情,走到海岛木屋前的藤椅坐下,艰难开口道:
&nb“容革,我非常担心,也许……他们真的出事了。可能是回家途中,也可能是家逢巨变,或者是回来西西里的途中……我最近总做噩梦,梦见他们——”
&nb“别胡思乱想!”容革从藤椅上弹起来,猛拍桌子打断,别扭地安慰道:“他们都是天生的改造龙,敖景狡猾得跟什么似的,诡计多端滑不溜丟,敖玄虽然少根筋,但有一身粗蛮武力,谁能找他们麻烦啊?哼,肯定是回到家被长辈禁足了,就像我亚父把我关地宫那样。”
&nb敖沂怔愣失神,不复从前开朗和煦笑眯眯的模样,轻声道:“如果他们只是被长辈禁足,那倒还好,来日方长,我从来没有逼着他承诺什么……都是兽人,我无法抛下西西里,这是我的家,有需要我保护的家人族人……敖玄也一样,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离开家乡来西西里陪着我呢?只希望他能偶尔回来聚一聚,比如说现在,又到了采摘芝莲的时候,他怎么还没到?”
&nb没出息!忒没出息了!
&nb容革翻了个白眼,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睛,把自己摔进藤椅里,有气无力道:
&nb“我说敖沂,你好歹是咱西西里海龙族的王子吧?怎么就、就那么委曲求全呢?海里面又不是只有他敖玄一条龙!你看看我嘛,海鹿你喜不喜欢?”
&nb“……谁敢不喜欢你?”
&nb“那是!”
&nb敖沂正色道:“这不叫委曲求全,是不得已而为之,其实敖玄付出得比我多,毕竟我无法去他家生活,他却承诺会回来西西里长居。”
&nb嘁,可他不是爽约了没回来么?
&nb但这话只能想想不能说出来,容革觉得自个儿还是挺厚道的。
&nb“其实你得牺牲得更多。虽然纪叔心疼你,愿意接受敖玄,但龙王……哎,依我看呐,龙王对敖玄很不满意,纪叔肯定帮忙劝了,否则敖玄早被赶走了。”容革压低声音道。
&nb敖沂满脸歉疚之色,轻声说:“是我让父王难做了。”
&nb“龙王龙后真是够通情达理的,随便换片海,敖玄肯定会被秘密处死远远丢开喂鲨鱼。”
&nb……
&nb他们半正事半闲谈地聊了半天,敖沂的心情好转多了,他最近独处时,总控制不住胡思乱想、担忧那人出了意外,心神不宁。
&nb“……哎对了!”容革忽然坐直,颇为感慨疑惑道:
&nb“我上午巡海时,除了遇到肖佑之外,还在海界遇到一群西海海族,他们也是特意等着的,痛哭流涕说要加入咱们龙族,我仔细问过了,他们并没有被驱逐、也没有受到迫害,不是自由民身份我们怎么能接收?所以只能推了。”
&nb敖沂皱眉:“正儿八经的西海海族?那真不能接收,免得西海王族以为咱们有意挑衅。不过,好端端的,他们为什么要来投奔西西里?”
&nb容革同情地叹气:“据说他们是居住在海界附近的末族,入寒后西海境内多了很多凶鲨毒物,已经袭击吞吃数人,但西海王族轻视忽视、护卫无能,竟然任由凶鲨毒物肆虐!他们很害怕,听说咱们这儿安全,于是就冒险来投。”
&nb同情归同情,但龙族有龙族的规矩,容革最多只能尽量护送对方一程。
&nb“西海龙王怎么回事?”敖沂纳闷,“印象中他一直挺强硬尚武的,怎么会逼得族民私下投靠邻族?”
&nb容革耸耸肩:“谁知道,他们外族一贯奇奇怪怪的。”
&nb“海洋实在太大了。”敖沂起身,用力舒展身体,摇头道:“如果咱们不是日日夜夜勤勤恳恳地盯着,西西里肯定也乱,何谈安居乐业?”
&nb已是正午时分,他们得回去了。
&nb“走,下午你留在家里跟容叔商定此次跟去鳄兽谷的人手,我去巡海界,看看那附近的情况,希望只是西海龙卫消极失职,而不是真来了什么龙打不过的怪兽。”
&nb“哈哈哈~”容革大笑,鄙夷道:“什么啊,肯定是西海龙族巡防布置出问题了,哪来的怪兽!”
&nb*****
&nb无论悲伤与快乐,最终会被时光碾过,忙碌的生活一定程度上能麻痹人的感觉。
&nb几天后,纪墨再次送别长子一行出发前去鳄兽谷。
&nb“沂儿,你这次去了回来就能缓一缓,让其他年轻人历练历练,家里适龄有能力的不少,要尽量给他们机会建功立业。”纪墨看着清减许多的长子,心疼不已。
&nb“好。”敖沂极力装作轻松愉快的模样,“容平容安几个去鳄兽谷的次数比我还多,熟练着呢,以后可以放心交给他们。”
&nb“哎呀,我游不动了。”小龙困倦睁着眯缝眼,拖着爱不释手的骨刺歪歪扭扭从内室游出来,窝进父亲怀里昏昏欲睡,敖白动手把骨刺拿下来,以免扎伤。
&nb看着手上全西西里海独一无二的彤鲨额刺,敖白皱眉,轻轻放到旁边,沉声道:
&nb“打起精神来,你看看你自己,像什么样子!你成年了,论理哪怕我不说你也该分得清轻重缓急,海陆交易多重要,我和你爸爸费尽心血才打下的底子,马上就要交到你手上……沂儿,人没有不吃亏的,你还年轻,今后还会遇到喜欢的,想开了就过去了。”对于敖玄的失言杳无音讯,龙王是极为恼怒的,尤其是看到长子失魂落魄的情况下。
&nb纪墨看孩子被说得低头,忙笑道:“瑞瑞这就睡着了吗?真像小猪似的。”
&nb伴侣连连使眼神,敖白叹了口气,温和道:“行了,明日就要出发,去休息吧,到了圣湖记得代我们向你伯父问好,注意安全,早去早回。”
&nb“父王放心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敖沂心里特别难受。
&nb纪墨抬手摸摸长子的脑袋,鼓励道:“我们相信你!因为上回小沣的那几个手下,咱们跟猛禽部落的关系受到了些影响,这点你得注意,要适当忍让,他们无辜失去了四五个族人,换谁谁都痛心。”
&nb“我明白。”敖沂点头,正色道:“对了,王兄回去后一个口信都没有,关于我们提出的停止研制并销毁现有秘药的建议,东海究竟什么态度?”
&nb面子上才说“建议”,其实是“严厉抗议”——弄出那种邪性可怕的秘药,是想天下大乱吗?
&nb敖白皱眉:“小沣应该把话带回去了,可他做不得主,如今你祖父年迈体弱,卧床静养居多,你那伯父……唉,这件事我来处理,你只管专心应对海陆交易。”
&nb纪墨痛斥:“糊涂啊!假如真出了事,谁能置身事外?他难道就不怕惹火烧身?”
&nb对于远在东海的某些亲戚,敖沂一想到就头疼,无奈他是小辈、又隔得远,无权过多干涉,毕竟那算是“别人家”了。
&nb*****
&nb忙忙忙。
&nb敖沂到了鳄兽谷拼命做事,表面从容沉稳,只有刚去那几天、时不时听到一些鹰人好奇问“咦?敖玄兄弟这次怎么没来摘芝莲”时,他暂时严封的心才会出现裂痕、冒出丝丝缕缕深入骨髓的痛来。
&nb前前后后忙碌半个月,敖沂瘦得更厉害了。
&nb当他们再次带着收获的龙果芝莲返回圣湖时,敖沂没有像往常那样留下小住放松一阵子,而是决定歇一晚就回家。
&nb暮色四起,天幕阴暗低沉,寒风呼啸回旋,要下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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