厅中火玄牝带头这么一喊,席间的金玄策、木玄英等,也纷纷起身怫然声援。柳少阳心头恼恨徐义出语无状,旋即跟着几位师哥师弟立在了一处。
而另边闵洪等徐义一党的帮里头目见状,亦都离座站起虎视眈眈,气势浑不输让。原本众人相商共议的情形,竟只因数言不合,转眼就成了翻脸对峙之势。
吕子通勉力抑住心头愠怒,起身目视厅中群豪,肃声喝道:“诸位且听老夫一言!咱们在场之人,大多与明庭的朱家有不共戴天的国仇家恨。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可以商量,似这般吵来吵去,成的什么话!”
他统领五行门二十余载素有积威,厅内的众人听了他这声沉喝,尽都各自暗凛之际,不由地静了下来落归原座。
吕子通见众人安静下来,这才神色稍缓,接着又道:“苏淮百姓厌明已久,复国之事端的是有进无退,反是一定要反的!可如今情势不明强敌环伺,老夫之所以不敢贸然请出少主,乃是担心陷主公的子嗣于危难之中。本座绝无越俎代庖之意,只是想待得日后我等事成之时,再行设銮迎驾恭请少主,不知诸位兄弟意下如何?”
一旁的徐义听了这话面色阴寒,淡淡道:“吕老弟,你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真教徐某好生佩服!可又有谁知不是矫言伪行,做张做智。就怕是打着复图大周的幌子,行的却为曹贼莽逆的勾当!五行门得有今日之势,并非是你一人之功。眼下要不请出少主掌持大局,只怕先主的故臣旧属存有疑虑,众兄弟们也心有不服!”
这些个话徐徐道来,意思再也明白不过。语声方落,金玄策已忍不住高声道:“这五行门是义父一手所创,有人妄想鸠占鹊巢,狼心狗肺那也由他。可我兄弟几人得蒙门主养育之恩,自然要听奉他老人家的号令!”
一旁的火玄牝更是怒不可抑,起身啐声道:“徐义,别说我义父殚精竭虑天地可鉴,只是暂代那什么少主调遣众兄弟。依我瞧便是起兵之后自个儿割据称雄,那也是理所应当!你个无德无能的阴损小人只凭尺寸之功,又怎敢在大家伙面前恁地胡言!”
吕子通闻言勃然变色,伸掌朝身前几案重重一击,沉斥道:“玄牝,你说的什么胡话!”转而又盯向徐义目透寒光,一字一句冷冷道:“徐尊主,眼下的局面云谲波诡,谁也不晓得明廷究竟知道了咱们多少底细,又暗伏了多少人马来对付我们。这节骨眼上你若要与我为难,便是将多年来所有周吴旧部的努力付与东流。如今大敌当前,吕某着实不愿萧墙相阋。你若是能收回所言还自罢了,否则老夫为了先主的复国大计,也只有对不住了!”
徐义冷笑数声,说道:“吕子通,你和你这几个义子如此蛮横,徐某我人微言轻不敢多说什么。可有一人的话,只怕你是不可不听!”说着伸手朝旁侧一指,神色肃然道:“你且抬眼去瞧瞧,那边来的人是谁!”
堂上的众人听闻此言,齐朝他所指之处望去。只见一老一少,从堂旁廊下缓缓走出。柳少阳身在席间觑得真切,眼瞅着那其中的老人鹤发白髯,身形佝偻。拄杖而行间,俨然已是耄耋之年。而他旁边的青年眉眼俊秀,做个书生打扮,瞧着约莫而立之龄。
吕子通一见这走出的两人吃了一惊,站起身来失声道:“士俊殿下,您……您和少主怎么来了!”
那耄耋老人将手中竹杖一顿,冷笑道:“吕将军此话何意?老夫身为士诚公的堂兄,纵然年迈体衰气力不济,便不能来瞧瞧我大周的旧臣故僚么?”
他此言一出,厅堂上下的五行门众人或而讶异,或而惊疑。无不面面相觑,一时竟无有半点声息。
吕子通怔然过后,忽而俯下身去,伏地便拜道:“老臣东吴御前护卫军统领吕子通,拜见少主人和士俊殿下!”
紧接着回过了头,朝堂内的群豪道:“士诚先主的堂兄和后人就在眼前,你们都杵着发愣做什么,还不快都跪拜行礼!”
众人这才回过神来,依言齐刷刷地跪倒一片,纷纷说道:“参见殿下,参见少主!”
那耄耋老人见状冷哼一声,冲身旁的那年轻人道:“凤儿,这礼数既然到了,你让大家伙都起来吧!”
那青年书生甫见群豪,倒也并不怯场。闻言伸手一挥,说道:“诸位不必多礼,都请起身吧!”
原来这老人正是吴王张士诚的堂兄张士俊,昔年平江城倾覆之时,他奉命带了张士诚的幼子张凤趁乱逃去。而后几经辗转为吕子通觅得,安排在了妥当的所在隐居。
这件事为保隐秘稳妥,都是吕子通亲自一手操办。便连五行门中的有数几个头目,也都只是隐约有所知晓。是以张士俊和张凤在此时倏而现身,当真出乎了众人所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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