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义缓缓站起身来,瞧向吕子通面有嘲意,不紧不慢道:“吕老弟,你自以为将士俊殿下和少主匿了起来,我便找不到了么?可常言道‘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’,徐某和那些忠于先主的兄弟们这些年里,时时留意你的行踪。此事纵然做得再为周密,我等还是找到了殿下和少主人的所在!”
吕子通惊诧过后,脑海念头急转。转瞬之际便已明白,今日之事显然是徐义一手谋划,有意为之。先是借着众人大多急于举事的心思,逼走了同为昔日周吴元宿的方天禄,使得自己少一臂助。
而后又故意引出话头,来惹自己和几位义子动怒。好让身处暗侧的张士俊生出误会,错以为自己怀有篡主不臣的野心。
吕子通思及至此冷静下来,心头有如明鉴:“这姓徐的好一番算计,我竟事先未察出半点端倪。此人这节骨眼上请出少主,无非是不想让我代施号令独自为大,他自己才能从旁有机可乘。事到如今,也不知这小人跟殿下和少主都说了什么。士俊殿下素来性情多疑,我眼下虽有忠心却是百口莫辩,也只有走一步瞧一步了!”
他想到此节,脸上现出忧虑之色,蓦而恨声道:“徐义,你这厮究竟居心何在!如今明廷的密探说不得已遍布左近,你把士俊殿下和少主带到这里来,岂不是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!倘若少主人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瞧你九泉之下有什么脸面去见主公!”
徐义神情间不见喜怒,嘿笑道:“吕老弟,徐某的所作所为,都是一心遵循先主的遗命。如今士俊殿下和少主人就在眼前,你莫非想不顾同僚之谊,还要与我架梁不成?”
吕子通面色冷峻,嘴唇微微动了动,还想再说什么。一旁那耄耋老者张士俊,却已然沉声道:“吕将军,是我和少主自己要来此间的,和徐右丞可浑不相干。莫非你真是如他所说,想要大权独揽,自个儿割据为王么?”
吕子通听了这话浑身一颤,紧忙俯身又拜于地,叹口气道:“吕某一介武夫何德何能,绝不敢忘主公知遇之恩!之所以未去请出少主,全是为了主公后人的安危着想。如今殿下和少主人既然已到此间,举兵复周老臣听凭驱策。唯愿效死军前报主洪恩,赴汤蹈火在所不辞!”
张士俊眼瞧吕子通这般恭谨,咳嗽数声神情缓将下来。但他心存狐疑兀自恼恨,是以杵身而立并不应声,似是于此只作不见。
五行门中在场的金玄策、木玄英、火玄牝等人,眼瞧着吕子通为张士俊这般折辱,俱是暗感不忿。只是怕再有言语莽撞吕子通怪罪,这才都勉强忍住心头怒气。徐义一党的几名头目也都暗自戒备,生恐吕子通这边有人按捺不住,当众翻脸动手。
那被称作少主的书生倒是神色和善,旋即上前将吕子通扶起,慨然道:“吕将军能记得先父的恩德,小子张凤委实感激。只盼你能尽心尽力,指日复我大周社稷!”
厅中的五行门群豪眼见如此,两边之人尽都舒了口气,重新各自落座。那张凤为吕子通和徐义请到了上首落座,眉宇之间踌躇满志甚是欢喜,朗然笑道:“这便是了!如今朱重八那狗贼未灭,咱们自家兄弟倘若先争斗不休,大事如何能成?吕将军、徐右丞,今后你二人将相须和,同心戮力。日后大周的江山得复,尔等便都是名载青史的复国勋臣!”
他甫一记事便身逢东吴覆灭,自己先随着大伯张士俊颠沛流离,而后藏居于僻村山野。二十多年的时光里,虽只多是翻看些书典章籍,没见过什么世面。但却也在张士俊的耳濡目染之下,向往能效仿自己的先父,成就一方霸业。
众人本就多是江湖道上的豪客,眼看这位乍来的少主人心性纯朴,全不似阴险狡诈之辈,抑且没有半分架子。一来二去没得多久,便都各自纷说自见,畅所欲言起来。
柳少阳身处其间,眼见堂内群情振奋,心底却不禁隐有所忧:“这位少主为人和善,还兼有几分胆色,不愧是士诚主公之后。可一股子书生气把诸事都想得简单了,只怕终究难成什么大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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