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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救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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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青青。

    来的一定就是青青。

    她看见这个穿着身初雪般纱衣的女人,远远地就笑了。她的笑声也清悦如银铃。

    雪衣女远远地就迎了上去,道:“青青,青青,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?”

    “蓝蓝,我也想死你了。”

    现在柳若松才知道,他这位救星的名字叫“蓝蓝”。

    她们一个叫青青,一个叫蓝蓝,她们看起来简直亲热得要命。

    青青是他对头的妻子,青青正准备要他的命。

    蓝蓝为什么要救他?

    难道这根本就是她们没计好的圈套?

    柳若松几乎已忍不住要落荒而逃了。

    他没有逃,并不是因为他听话,而是固为他知道自己逃不了的。

    不管蓝蓝刚才施展的是轻功还是魔法,要抓住他都比老鹰抓小鸡还容易。

    他连动都不敢动。

    青青和蓝蓝还在笑,笑得又甜又亲热。

    蓝蓝道:“你真的想我?”

    青青道:“我当然想你,我简直想死你了。”

    蓝蓝道:“我也想你想得要命。”

    两个人既然彼此都这么想念,当然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说的。

    两个女人碰到一起,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。

    想不到她们的话居然已经说完了。

    忽然就说完了。

    青青忽然转过身,走入黑暗中。

    蓝蓝忽然倒了下去。。

    柳若松怔住了。

    青青来得出人意外,走得也出人意外。

    这结果更意外。他想过去看看蓝蓝怎么会忽然倒下去的,可是他不动。

    幸好蓝蓝忽然又燕子般飞起,飘过来捉住了他的臂:“我们走,快走!”

    她走得真快,比来的时候还快。

    她又带着他回到万松山庄的后花园里,才长长吐出口气,“好险!”

    这两个字说完,她又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现在柳若松已经有点明白了,蓝蓝很可能已中了青青的暗算。

    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口蜜腹剑、笑里藏刀的事。

    他只希望蓝蓝伤得不重。

    因为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,只有她能救他,只有她才是他的教星。

    蓝蓝总算已坐了起来,用最标准的道家打坐的姿势盘坐在雪地里。

    过了片刻,她头上忽然有一阵阵热气冒了出来,下面的积雪也忽然溶化,溶出的雪水竟不是白色而是惨碧色的。

    雪溶得很快,就像是一张白纸在中间被火点着,转瞬间就烧了个大洞。

    雪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惨碧色的圈子,比圆桌还大。

    蓝蓝忽然伸出了手,卷起了袖于,露出一条雪白粉嫩的臂。

    她伸出的是左臂。

    刚才青青跟她表示亲热的时候,好像曾经在她这条手臂上轻轻地拍了拍。

    她又伸出右手,用两根春葱般的纤纤玉指,在她左臂上的曲池穴上一拔,竟技出了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来。

    柳若松一直在盯着她的手,却还是看不出她是怎么把这根银针拨出来的。

    可是他看得出她一定已脱离了险境,因为她已站起来,又轻轻吐出口气,道:“好险!若不是我也有准备,今天恐怕已死在她手里了。”

    柳若松也松了口气,苦笑道:“现在我总算明白了,他说她想死你的时候,原来是想你死;她说她想你想得要命的时候,原来是想要你的命。”

    蓝蓝嫣然道,“你真聪明。”

    柳若松道:“可是我想不通,她的暗算既然已得手,为什么又忽然走了?”

    蓝蓝道:“因为我在说想死她的时候,也是在想她死。”

    她的笑声又恢复了清悦:“所以她给了我一针,我也给了她一下子。我想她受的罪绝不会比我轻,如果不赶快走,恐怕死得比我还快。”

    柳若松也笑了。

    这种事他也做过,可是比起她们来,他最多只能算是个学徒。

    蓝蓝道:“现在你总该也已明白我为什么要救你了。”

    柳若松道:“因为青青?”

    蓝蓝道:“一点也不错!”

    她恨恨地接着道:“我平生只有一个对头,我的对头就是她。她要害你,我就要救你;她要帮丁鹏,我就要帮你。”

    柳若松立刻道:“我一定替你争气——蓝蓝道:“就因为我看得出你不管哪一点都不比丁鹏差,所以我才会选上你,就好像青青选上了丁鹏一样。柳若松的心在跳。青青选上了丁鹏,所以嫁给了丁鹏。她选上了他,是为了什么?蓝蓝道:“我不但可以救你,还可以替你做很多你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。”

    她忽然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,轻轻地接着道:“我甚至可以嫁给你。”

    柳若松的心跳得更快。

    蓝蓝道:“如果不是因为你已经有了妻子,我一定会嫁给你。”

    她又轻轻她叹了口气:“除非…”

    蓝蓝道:“除非你的妻子忽然死了。”

    她淡淡地接着道:“每个人都要死的,早点死晚点死,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。”

    柳若松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。

    蓝蓝又道:“再说她反正是要走的,她是死是活,对你也没有什么分别。”

    柳若松道:“如果她已经走了,她是死是活,的确没有什么太大分别。”

    蓝蓝道:“可是她走了之后还会回来,既然她还是柳夫人,她要回来,随时都可以回来。”

    柳昔松道:“如果她已经不是柳夫人了呢?”

    蓝蓝道:“那么分别就不大了。”

    她轻轻地放下了他的手:“我只希望你记住,你想要有什么样的收获,就得先付出什么样的代价。”

    十一月二十九。

    柳若松一夜都没有睡,一夜都在想,想到丁鹏,想到青青,想到狐,想到他的妻子,想到丁鹏那闪电般劈下去的一刀。

    他想得最多的当然还是蓝蓝。

    蓝蓝的神秘,蓝蓝的美,蓝蓝那一身神奇的魔力,蓝蓝挽着他时那种甜美的温柔,蓝蓝裸露出的那条晶莹雪白的臂……

    他都不能不去想。

    想到她那条裸露的手臂时,他也不能不去想她身上其他的部分。

    想到她身上其他的部分,他居然又有了年轻人的冲动。

    如果她真的嫁给了他,真的朝朝夕夕都和他同床共枕。

    如果他能有个像她这样的妻子,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发愁?

    他当然也不能不去想她说过的那些话:不管你想得到什么,都一定要付出代价。

    所以他一早就起来了,去找他那么久已没有跟他共房的妻子。

    他又忍不住要想——如果她也忽然变成了条母狗。

    他没有继续想下去。

    这种想法毕竟并不十分令人愉快。

    他的妻子并没有变成母狗,却好像变成了一个“母亲”。

    并不是他们孩子的母亲。

    他们没有孩子。

    她好像已经变成了宋中的母亲,因为宋中就像是个孩子般睡在她怀抱里。

    看见他来了,宋中当然就变得像是只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跑走了。

    他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这么样一个人。

    他们夫妻间本来就早已有默契,他本不该这么早闯到她房里来的。

    他好像一点都不生气,因为他根本不能生气。

    她也没有生气,并不是因为她没有理由生气,而是因为她实在太累。

    一个人看到自己的妻子这么“累”,心里是什么感觉?

    柳若松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,就算他心里有感觉,脸上也没有露出来。

    柳夫人懒洋洋地伸了个槽腰,打了个呵欠,才勉强笑了笑,道:“你今天起来得真早。”

    柳若松道:“嗯。”

    柳夫人道:“你想不想在这里再睡一会儿?”

    她问得真妙。

    柳若松的回答却不太妙。

    他忽然道:“你走吧!用不着再等到明天,你现在就走吧!”

    大多数女人听见自己的丈夫对自己说这种话,一定都会问:——你为什么要我现在走?你是不是跟我一起走?

    大多数女人在这种情况下!都绝不会连一句话都不说的。

    她却跟大多数女人都不同。

    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
    柳若松道:“随便你到哪里去,随便你去干什么,以前我就不管你,以后我更不会管你了。从今以后你姓你的秦,我姓我的柳,我们互不相关,你也不必再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话已经说得很绝。

    大多数女人听见自己的丈夫说出这种绝清绝义的话,如果不跳起来大哭大骂、大吵大闹,也会伤心得半死不活。

    但她却还是完全没有反应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看了很久。

    她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。

    没有表情有时候也是种表情。

    一个人悲伤到了极点、失望到了极点时,往往就会变成了这样子。

    柳若松慢慢地转过身,不再看她。

    他心里多少也有点难受,他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,可是一想到蓝蓝,他的心肠立刻又硬了起来,冷冷道,“七出之条你部已犯尽了,我不杀你已经是你的运气,你还……”

    他没有说完这句话,忽然觉得腰上一软,腰眼附近的四处穴道一瞬间都已被封死,用的竟是武当独门点穴手法。

    他妻子三十岁生日的那一天,他将这一手送给她作为贺礼。

    那时他还认为很得意,因为她问他要的本来是一串珍珠链子。

    那串珠链上最小的一颗珍珠也有核桃般大小,价值最少在五万两以上,而且已经被她看见了。

    这一招点穴手法却用不着他花一文钱。

    他对他的妻子并不慷慨。

    因为他一向认为,要妻子对丈夫温顺忠实,就不能让她于上掌握太多钱财,否则她的花样就多了。

    他认为那是件非常危险的事,就正如将武器交给敌人同样危险。

    聪明的男人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,他无疑是个聪明人,绝顶聪明。

    所以他现在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秦可情看看他,毫无表情的脸上又露出了甜蜜动人的微笑。

    “现在我才知道,你送给我的这份礼物实在比那串珠链珍贵得多,我实在应该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她微笑着走出去,又拉着宋中的手走进来。

    宋中还是不敢面对他。

    可情笑道,“现在他已经不是我丈夫了,你何必还要难为情?”

    宋中道:“他休了你?”

    可情道:“他不但休了我,而且还要把我赶出去。”

    她轻轻叹了口气:“我嫁给他十几年,还不如别人家里养了十几年的狗。他要赶我走,我就得乖乖地滚蛋。”

    宋中道:“那么我们就走吧!”

    可情道,“你带我走。”

    宋中道:“他不要你,我要你。”

    可情道:“你真的肯要我这个老太婆?”

    宋中道:“就算你真的变成了个老太婆,我也绝下会变心。”

    可情又笑,笑得更甜蜜,柔声道,“你真好,我果然没有看错你,只可惜……”

    宋中道,“可惜什么?”

    可情道:“我还不想真的变成个老太婆,所以我每天要吃二十两银子一副的珍珠粉,免得我脸上起皱纹。我穿的衣服料子,都是从天竺和波斯运来的丝绸,好让别人看得年轻些。我每天要用羊奶洗澡,要好几个丫头侍候着我。”

    她轻抚着宋中的手:“你也应该知道,我是个吃惯了、穿惯了、花惯了的女人。”

    宋中道: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可情道:“如果我嫁给了你,你能不能养得起我?”

    宋中怔住,怔了半天,才大声道:“我可以去做强盗来养你。”

    可情道:“你为什么要去做强盗?那又不是你的专长。”

    她淡淡地接着道:“杀人才是你的专长,你只要杀一个人,我们就可以过一辈予舒服日子了。”

    宋中道:“你要我去杀谁?”

    可情只笑,不说话。

    宋中并不笨。

    他应该知道她要他杀的是谁。

    他虽然并不十分喜欢杀人,不过他绝不怕杀人,不管杀的这个人是谁都一样。

    可情已经从墙上摘下了一把剑,交给了他:“只要你一挥手,我就变成了可怜的寡妇了。不管丁鹏多凶恶,也绝不会来对付一个可怜的寡妇。”

    她嫣然道:“幸好这个可怜的寡妇恰巧又是个很有钱的寡妇,不管谁能够娶到她,这一辈子都不必再发愁了。”

    柳若松知道自己已经死定了。

    他不但低估了这个女人,而且把自己估计得太高,无论谁犯了这种错误都该死。

    “锵”的一声,剑已出鞘。

    宋中终于转过身,面对着他,冷冷道:“你不能怪我,只能怪你自己。”

    柳若松承认。

    他的心还不够狠,手还不够辣,他本来应该先下手杀了宋中的。

    剑光一闪,已向他咽喉刺了过来。

    姓宋名中,一剑送终,他的出手不但准,而且狠,要杀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人,当然绝不会失手。

    除非有奇迹出现,柳若松已必死无疑。

    想不到奇迹真的出现了。

    忽然间,“嗤”的一声,急风破空,接着“叮”的一响,火星四溅,宋中手里的剑已断成了两截。

    一样东西随着半截断剑落在地上,滚出去很远,竟是一枚松子。

    这柄剑是柳若松的剑,是他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去请关外的名匠吴道古铸成的。

    吴道古铸剑三十年,铸成的剑无一不是精品,连铁锤都敲不断。

    这柄剑竟被一枚松子打断了。

    宋中的手也已被震得发麻,倒退出五步。秦可情手里却打出了七点寒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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