累了,一边说一边就在王琅怀里找了个位置。他便按住了我的肩膀,细细地摩挲起来,一边摸,一边缓声问我,“该不会今晚还要……”
“讨厌。”我红了脸:这个人把我当成什么不知餍足的人了?“死王琅,当着哥哥的面欺负我不说。私底下还来!”
王琅低沉地笑起来,在我身后换了个位置,亲了亲我的后脖颈,“你要是不想,进东殿来做什么?”
“我犯贱呀,不想自己睡觉,想要个人来吵我不成吗?”我口气很冲地回答,顿了顿,又禁不住和王琅一起笑了。
才想要张口告诉他王珑的事,王琅的手又滑到了我身前,环过我的小腹,将我密密实实地抱在怀里。
他虽然没有说话,但我能感觉得出来,王琅又多了几分心事。
“到底怎么了。”忍不住就问他。“我看姑父也是,你也是,今天都有点心事重重的……世阳嘴上不说,感觉到了,心里未必没有看法。”
虽然我哥哥看着二傻,但这人心思有多细腻,王琅心里也是有数的。
“世阳不会介意的。”王琅浅浅地吁了一口气,呵得我皮肤上一阵湿痒,他靠近我说,“他心底只有比我们更着急的份。”
顿了顿,又若有所思地说,“今天吹得那么厉害,恐怕他也是有意而为……”
“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。”我有点闹不明白了。“这个不高兴那个着急的,女金人眼看着就没有什么可闹腾的了。蒙古又积弱,正是建功立业继往开来的大好时候……”
“你哥哥这一次北上,带了二十尊红夷火炮。”王琅淡淡地道,“火炮之威,你也听到他是怎么说的了。”
我的思绪一下就顿住了。
忽然间,我明白了王琅和我姑爹神色深沉的原因。
身为帝国未来的继承者,在福王因为血腥而害怕,在瑞王沉迷于胜利的喜悦中时。他们父子俩却都已经看明白了这一点:船坚炮利的,已经不再是我们大云人了。
“大云自己的火炮,我们也一直在试着造。”王琅在我耳边絮絮地低语,“结果如何,世阳不会不清楚。他最沉迷于这些奇技淫巧,笃信‘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’……他心里想必是只有比我们更着急的份。”
就算是我苏世暖,都明白一个道理:打不过人家,想要空口白话凭礼仪道德来抢地盘,那还不如在家做梦更安耽。大云当年丢了黑白双城,就是因为技不如人,偌大一个国家,没有能战的兵,没有能带兵的统帅。现在虽然厉兵秣马,夺回了双城,但随着王琅的话,我才意识到在辽阔的天那一头,还有一些国家,已经可以为我们大云提供这样精锐的火炮。
若是有一天这些火炮的主人兵临城下呢,我们拿什么来对付?
难怪皇上虽然极力高兴,但这高兴中,却还是含了藏不住的隐忧。难怪王琅一边听,一边已经有所隐忧。眼下的大云虽然热闹,但是仔细一想,真是冷汗都要流下来:现在的大云,不再是当年揭竿而起挥军北上战无不胜的大云了。女金人和蒙古人已经够我们烦恼,而海的那头,还有很多我们并不了解的西洋人。他们的船只,也开始频繁地在大云的海域里出现。
“难怪人家都说忧国忧民。”忍不住就和王琅感慨,“以你的性子,只怕是想到这些西洋人,就觉得吃饭都不香了吧?”
王琅微微地笑了,他低声道,“你是了解我的志向的。”
是啊,我是最了解王琅的志向的。虽然这志向他一向深藏,但我知道他想要当皇上,并不是因为他是太子,而是因为在皇位上,他能够实现自己的志向。
“这天下在渐渐地变小。”小时候他就喜欢这样对我说,那时候我还懵懵懂懂,不明白天下到底是什么意思。而王琅已经知道天下在渐渐地变小,“有很多事现在不做,也许将来就来不及了。”
“这一次黑白双城之战,毕竟是让姑爹知道了红夷人的厉害。”我就低声宽慰王琅,“你们男人的事我也不懂,我就想呢,你爹要是把眼睛往外看了,对你没准就能放松一点。蓬莱阁的事也好,苗家的事也好,都不会酿成多少风浪的。”
王琅嗯了一声,也说,“你哥哥也说,让你别把贵妃放在心上。苗家的事,他没打算善罢甘休。”
我不由一惊:我哥哥一般不多说什么,可他说到做到。看来这一次回京,他是铁了心要把苗家给踩到泥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