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谨微微低了头,迟疑道:“六哥是知道的,我和那人一向……”
“我明白”,罗锦云打断了他,淡淡道:“太子爷不必为难,我自己解决好了”,一边说,就站起身。
黄谨呆了一呆,忙伸手拦住他,只踌躇了片刻,便下定决心般说:“好,我去跟他说!六哥这样的人物,若娶了南杞国那个泼辣货,也算是暴殄天物了,连我都看不过眼去……”
罗锦云不由得就是一笑,随即又正了正脸色,朗声道:“多谢太子殿下。”
事情既已有了解决的眉目,罗锦云轻松了不少,倒不急着走了,一撩袍子,复又与黄谨相对而坐,佯作不在意般随口道:“姓左的那个女人怎么会在太子这里?”
黄谨脸上便现出一丝紧张,忙问:“六哥刚才已经和她见过了?她没把你……怎么样吧?”
“我被她……”罗锦云冲口而出,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,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,闲闲道:“没有啊,怎么了?”
黄谨神情间颇为踌躇,过了好半晌,方试探着问:“那位重华公主,前两天死在了城外长亭,六哥听说了吗?”
“哪个重华公主?”罗锦云稍微思索了一下,诧道:“太子是说东濛国的长公主?东濛的后宫宫眷不是都禁步于无忧岛了么?她怎么又死在这里了?谁干的,父皇么?”紧接着又问:“这和左小妍又有什么关系?”
黄谨暗暗端详了他几眼,小心翼翼地道:“正觉得这事儿奇怪呢……行凶的那人好象是,六哥的一个侍婢……”
“我的侍婢?”罗锦云一愣:“谁?”
“好象是那个叫月姬的吧?”黄谨貌似不经意地笑了笑:“我的下人出去替我办事儿,正巧撞见。左姐姐与重华公主有些私交,但对她的身世倒并不知情。当时两下里动起手来,左姐姐虽然获救,但重华公主终究是重伤而亡,而月姬姑娘也不幸被我那鲁莽的下人误伤而死。阿九心里不安,特向六哥赔罪……”
罗锦云的两道浓眉已紧紧蹙在了一起,眼中精光闪烁,定定瞅着黄谨半晌,方缓缓道:“是么,月姬已经死了?那现在岂不是死无对证了?太子殿下不会认为这事儿是我主使的吧。”
黄谨亲自给罗锦云斟了一杯茶,摇头叹了口气,道:“怎么会?东濛国土已尽入我们陛下囊中,只剩后宫一帮女流,脚下无立锥之地,惶惶然如丧家之犬。那重华公主除了肚子里有个孩子,已经别无他物了——六哥杀她干什么呢?”
“原来那孩子是重华公主的?”,罗锦云直视着黄谨眼中有意无意闪过的一抹暧昧之色,眉头一皱,冷着脸道:“太子想的太多了,我还没那么下作。”
黄谨忙笑道:“那是自然啊,我这么掐指一算,东濛灭国之时,也就是那重华公主刚有身孕之时,六哥正因为坠马在宫中休养呢,就算……也是有其心没其力,鞭长莫及嘛……”
罗锦云冷哼一声,昂然望向窗外,心里却忽然有一丝微妙的悸动:噢?原来如此?左小妍那丫头莫名其妙向自己发了一通邪火,难不成是跟那孩子有关?联想到她前后说的那些话,顿时有豁然开朗之感。原来两个人都会错了意了!她是疑心自己和那重华公主之间不清不楚,于是急怒攻心了么?应该是这样吧……
这么一想,心中不由得千回百转,脸上那丝*辣的痛瞬间灰飞烟灭,只剩下一只小手轻抚过的余温。
他坐在那里,呆怔了片刻,有一种非常奇异的软绵绵的情愫从心底缓缓升起,渐渐弥散开来,心底仿佛被一只羽毛拂过,痒痒的,却又舒坦得很。
“我回去了,太子别忘了答应我的事!”他站起身,顺手从桌上拿起他的如意银盔,大步就向外走。
“六哥不再坐一会了?你不是还想和左姐姐叙旧来着?”黄谨跟着起身,面露微笑,而目光闪烁。
“不了。”简短地说了一句,罗锦云头也不回地出门上马,一径去了。
那丫头是个火爆脾气,现在去找她毫无用处,何况他也不可能放下身段去跟她解释什么。当务之急,倒应该先去查清楚月姬是怎么回事,顺便把那南杞女太岁的事解决掉,然后再跟那丫头见面,到时候她自然会乖乖向自己道歉,至于原不原谅,全看她的表现和自己的心情了,哼哼。
黄谨目送罗锦云的背影远去,脸上笑容尽敛,转身就去了偏厅。也不等侍女打帘,自己摔帘子就走了进去。
阿嫫已醒转了过来,一边趴在榻上“哎哟哎哟”地直哼哼,一边就着侍女的手在那里喝绿豆百合汤。
黄谨黑着脸走了过去,一言不发地在榻边一坐。
阿嫫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脸色,皱着眉哼唧道:“九儿也不用心疼上火,嫫嫫这伤没啥,过两天就好了……”
黄谨把眼一瞪,冷着脸高声道:“阿嫫,你干的好事!”
“啊?!”阿嫫浑身一哆嗦,声音就软了下去:“我……我干什么啦?”
“哼,你说!那人赏下来的那枚玉扳指到哪儿去了?你不是说丢了吗,怎么又会出现在西夷人手里?西夷人又怎么会正好知道六哥的行程,而在半路上行刺他?”
“我……这……”阿嫫一时哑口无言,嗫嚅半天也说不出话来。
黄谨看着她的样子,越发急怒起来,咬着牙狠狠跺脚:“阿嫫你这个老糊涂!你暗地里三番两次鼓捣的那些龌龊事儿,以为六哥不知道么?他不过是看我的面子,不愿意跟你计较罢了。可你越发逞了脸,这次居然对他下黑手了!六哥是吉人天相,大难不死,可你以为他能一直饶你么?你这该死的老糊涂!”
“为了我们西夷,为了你死去的娘亲,为了太子爷,老奴早豁出去了,就是粉身碎骨,也在所不惜!”阿嫫反倒镇定下来,脸一扬,朗声道。
“你……”黄谨咬着嘴唇,恨恨地瞪着阿嫫,长吸了口气,痛心地说道:“六哥是那宫里唯一真心待我的人,你也忍心对他下手?!他若死了,我在这世上更没个亲人了!我成了孤魂野鬼,你就开心了是吧?跟你说过多少回了,什么太子皇帝,我根本就不稀罕,谁爱当谁当去,你怎么就不听呢?”
“太子爷别说这种没骨气的丧气话!若是让咱们老皇和王爷们听见,他们得多失望啊。我们西夷的汉子个个都是钢筋铁骨,怎么偏偏太子爷您是这么个绵软的性子啊……哎!”阿嫫恨铁不成钢地瞅着黄谨,咬牙切齿地低声道:
“我们西夷人,世世代代都被北鸿人欺负;我们尊贵的三公主,你的娘亲也是被那北鸿狗皇帝强行霸占含恨而死的!太子爷不想报仇么?最顺当的法子就是当他们的皇帝,然后把北鸿并入我们西夷!让那北鸿狗皇帝跪在你娘坟前,磕头请罪!”
黄谨无言地看着阿嫫满脸怒色,双拳紧攥的样子,只觉得颓然无力。他低头扶额,枯坐良久,方缓缓道:“算了,算了……我只想知道,阿嫫你一个妇道人家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大字也不识一个,你究竟是怎么跟西夷人联络上的?这里必有内应,跟我说说,这人是谁。”
阿嫫的目光变得闪烁起来,强自镇定道:“哪里有什么内应?老皇和王爷们三不五时就会派人来看望太子爷,捎句话儿还不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?”
黄谨紧蹙眉头看着她,心中已渐渐惊疑起来。这个老太太,忠心自然是忠心的,只是愚顽固执得很,弄不好兴许就闯下大祸了,不得不防……
正盘算着要如何细细询问一番,忽见一侍女直跑了进来,惊慌地回禀:“主,主子,那位左小姐她……不见了……”
“不见了?!”黄谨惊声道:“那孩子呢?”
“小少爷还在……”
不待侍女说完,黄谨已急步出了屋子,心急如焚地向左小妍住的那院子奔去。一进门,见奶妈子抱着孩子,正在那里喂奶。
黄谨一言不发地冲进左小妍的卧房,急急地四下寻找,见所有的衣裳细软一应动用之物都在,唯有左小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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